身边有轻轻的打鼾声,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平常看起来异常冷酷的脸孔,在此时看起来充满了孩子气。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看到这样一张睡脸了,她在别院住着的时候,整天被他抱着睡,那个时候,每天清晨醒来,都会见到他的睡脸。
  他突然开口道:“醒了?”
  她被他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懊恼地说:“你没睡着啊?”
  他睁开一双漆黑的眸子,“睡着了,不过不像某只小猪,睡得那么死。”
  “你才是猪呢!”她没好气地说着,坐起身,然后伸手推了他一把。“起来啦,别挡着我,我要起床!”
  他却一把将她勾回怀里,声音沙哑地说:“宝贝,天都快黑了,不如别起来了。”
  “讨厌!”她用手肘猛撞了他一下。“我肚子饿了啦!”
  他失望地把她松开,然后起身穿上鞋子,走出去,对在门口等候吩咐的小丫鬟道:“去把杏儿她们几个叫来,服侍少夫人盥洗!”
  过了一会儿,杏儿等人来了,忙着服侍了孙丽英盥洗,又给他们两个摆了饭菜。
  孙丽英问道:“府里现在摆了宴吗?”
  杏儿道:“已经摆下了,就在前厅。”
  “那你们就别在这服侍了,都去吃饭吧,只院门口留个看门的婆子便好,记得给婆子送些酒菜。”
  杏儿又道:“还是奴婢留下来服侍爷和夫人吧。”
  孙丽英拒绝道:“不用了,不就是吃饭嘛,有什么好服侍的?你们去玩吧,都累了好几天了,也好好歇歇。不过明天早晨你得记得早点把我叫起来,我要过王府去请安的。”
  杏儿这才给她施了个礼,“那奴婢就告退了!”
  几个小丫鬟都给她施了礼,然后离开。
  上官杰轻声道:“你这个丫头,心太大,依我说,你还是早早地把她给打发了好,也省得你日后麻烦。”
  孙丽英忍不住诧异地看着他,“你也没见过她几次,怎么看出她心大的?”
  “哼!”上官杰冷冷一笑。“你收下这丫头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当时明明是你先帮了她,可是她却求我收留她,而不是求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孙丽英听他这么一说,不禁一愣,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当初收下杏儿的情形,的确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当初明明是自己先帮了她,上官杰这才动手打了那些恶奴,可是杏儿一上来求的却是上官杰,这的确有些说不通。
  上官杰接着道:“那是因为她足够精明,看出我们这些人的身份不一般,被我拒绝后,才转而求的你。”
  他早就看出那个名叫杏儿的女孩的用心,可是那时候,他才刚刚认识她,考虑到若是他拒绝帮忙,搞不好会被她讨厌,便决定帮她这个忙,让她日后慢慢体会。
  总好过她会因此而觉得自己冷血,排斥自己的好。
  孙丽英闻言,轻轻一叹,也觉得自己当初贸贸然地就收留了杏儿,实在是有些不妥,但是人已经收下了,还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杏儿除了有时候总是会说些不该说的话之外,也没犯什么错误,总不好就这样把人赶出去,只好开口道:“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吧,有合适的,我会把她给嫁了。”
  “你呀……”他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却摸到她头上的那个包,不禁皱起眉头。“你头上的伤怎么还不好?不如回头让陆泽深再给你用点活血化瘀的药。”
  “我不要再把自己包得像个木乃伊。”
  他纳闷地问:“什么叫木乃伊?”
  她好心地给他解释,“就是用白布把自己裹得一圈一圈的。”
  他忍不住失笑,“你这小嘴里怎么老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发现自己居然又不小心说出了现代的词汇,赶忙转移他的目标,“好了,快吃饭吧,不然都凉了。”
  没过多久,杏儿便回来了,忙着将转天去王府请安的东西收拾出来,包括孙丽英要穿的衣裳,都打点好了,又吩咐人服侍了二人洗澡水,才各自歇了。
  转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杏儿便起了床,隔着门将孙丽英给叫醒。
  上官杰满心的不高兴,可是又拗不过这女人,只得打着精神跟着她一同起了床,盥洗一番后,略用了些吃食,陪着她一起坐了马车出门。
  孙丽英依旧是不习惯坐马车,坐了一路,晕了一路,好不容易才来到嘉郡王府。
  这都城可不比那些小城镇,四四方方一座围墙,几百户人家,也算一城,这都城光是王府便有几十座,每一座王府都得占个十亩八亩的地,再加上什么公主府、皇子府、将军府、以及大小官员的宅邸,那占地就海了去了,所以从将军府这边去嘉郡王府,实在是有些远。
  孙丽英下了车,便是一阵干呕,一边呕着一边琢磨,要不要干脆让那三个手艺人把做风扇的事情给放一放,先把避震器给做出来,不然的话,照这样的下去,她早晚晕车晕死。
  上官杰体贴地在一旁给她拍背,口中宠溺地说着:“我说不让你来,你偏来,如今坐马车晕成这个样子。来人,赶紧给夫人拿水囊来。”
  苏尘清从后边的马车上下来,赶忙拿了水囊过来,服侍孙丽英喝了两口。
  孙丽英缓上劲来,懊恼地说:“我非做个带避震器的马车不可!”
  上官杰拿了条帕子给她擦嘴,笑着说:“好好好,什么时候你做了带避震器的马车,也让为夫舒服舒服。”
  孙丽英看到王府门口的守卫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赶忙开口道:“好了,别在这站着了,赶紧进去吧,也省得王妃久等。”
  上官杰便挽了她的手,带着她从一旁的小角门走了进去。
  绕过影壁墙,二人一路往王妃的院子走去,穿过前厅旁边的月亮门,沿着一条宽敞的甬道前行了一段,进了一个有婆子看守的院门,这就是嘉郡王府的后宅。
  这后宅修得好像花园子一般,一个大花园里,参差坐落着几座院子,孙丽英来过这里,倒是不陌生,跟着上官杰转过一处假山,便往王妃的院子走去。
  没想到刚刚从假山旁转过去,就见到两个女孩子在那边争执。
  一个身穿杏黄色袄裙的少女凶巴巴地指着另一个身穿翠色衫裙的少女头上的步摇,“小蹄子,让你把你头上的步摇摘下来给我,你听不懂吗?”
  身穿翠色衫裙的少女一边向后退着,一边抬手护着自己头上的步摇,怯怯地说:“这步摇是我大嫂送给我的见面礼,凭什么给你?”
  “就凭我是嫡出,你是庶出,你不过是个奴婢生的贱丫头,怎么能比得上我的身份尊贵?这样好看的步摇,戴在你的头上,简直就是糟践东西!”
  听了那身穿杏黄色袄裙的少女如此咄咄逼人的一番话,上官杰脸色一沉,开口冷声喝道:“霞姐儿,你又欺负静姐儿,你是觉得你们二房如今出息了,还是觉得我们静姐儿好性?”
  原来那身穿杏黄色袄裙的少女是上官杰的二叔上官临的女儿,名叫上官文霞,生性刁蛮任性,仗着自己的父亲乃是祖母嫡出,自己也是嫡出的身份,便见天的欺负上官杰庶出的二妹妹上官文静。
  上官文霞听到他的声音,先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笑道:“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堂哥带了大堂嫂回来给祖母请安了,你们快些进去吧,祖母想必是已经等急了!”
  孙丽英听她这三言两语,竟似要把刚刚和上官文静的过节掀过去一般,忍不住心中暗暗钦佩,还是大户人家锻炼人,镇日里勾心斗角的,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就练出了如此的口舌与心机,自己前世枉活了三十年,竟然长了一颗死脑筋。
  上官杰神情一冷,一双挟着寒霜的眸子扫过跟在上官文静身边的那两名丫鬟,冷声道:“你们两个都是死人吗?看着小姐平白被人欺负,为何不大耳刮子打过去?”
  那两个小丫鬟一看,大少爷冲自己来了,全都吓得瑟瑟发抖,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口中只嚷着“饶命”。
  上官文霞见他理也不理自己,张口便训斥上官文静的丫头,顺道指桑骂槐,忍不住笑道:“大堂哥你也别恼,我不过就是瞧着静姐儿头上的步摇好看,想着和她换着戴戴,可不敢欺负了她。”
  上官杰更待说话,孙丽英却暗中扯了他一把,然后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懂得闺中女儿的事?不过是霞姐儿想借咱们大妹妹的步摇戴戴罢了,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要你喊打喊杀的!”
  说着,她对跪在地上的那两名丫鬟道:“你们快起来吧,别怕,大少爷不是故意想要骂你们的,清儿,一人赏个荷包,给她们压压惊。”
  苏尘清和苏月冷这对姐妹,如今俨然已经成了她正式的保镖,她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这两个人的,所以出门的时候也兼了丫鬟的差。